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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为了一百万彩礼,我为了逃离原生家庭,嫁入江家。

他给我黑卡,送我珠宝,却从不碰说爱。 直到我怀孕,以为能捂热这段婚姻,却在书房翻到一张死亡证明: 「柳汐,26岁,死于脑瘤,眼角有泪痣。」 当晚,我腹痛倒地,鲜血染红地毯。 江鸣疯了一样踹开医院大门,却听见护士说: “江太太流产了,她让我们转告您——” “白月光回来了,我这个替身该退场了。”

01

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,我就知道是谁。

“这个月的钱怎么还没转?你哥等着交婚房定金呢!”母亲的消息如期而至,发工资的当天她都会来问我要钱。

我盯着办公桌上堆积的报表,最终只回了一个“好”字。

银行APP显示余额:8600元。我转了8000过去,自己留下600。

下班刚走两步,新买的高跟鞋磨得脚后跟渗血,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翻找创可贴。

哥哥的语音消息突然炸响:“真真,妈说钱收到了,但还差两万。你那个开宝马的男朋友呢?让他先垫上啊?”

我差点笑出声。

我哪有什么宝马男友?不过是上个月同事顺路送我回家,被邻居看见传成了谣言。

夜风吹得眼眶发涩。

出租屋的门锁卡了三次才打开。刚摸到开关,母亲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。

“你看看!”镜头粗暴地对准茶几上一堆金饰,“周阿姨介绍的姑娘要十八万八彩礼,人家陪嫁一辆车!”父亲在画面外咳嗽:“你哥都二十八了......”

我盯着母亲指甲上剥落的红色甲油,突然想起大学时她撕毁我留学申请时也是这样的红色指甲油。

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早点工作帮你哥攒老婆本!”这句话印刻在我脑海里。

第二天早晨,我被母亲打来的电话惊醒。

她的声音透着诡异的兴奋:“江氏集团的江总愿意出一百万彩礼娶你!”

“什么江氏集团?”

“装什么清高!”哥哥抢过电话,“妹妹你厉害啊,以为你找了个开宝马的男朋友,没想到你这么厉害,直接钓到了江氏集团这个金龟婿。”

电话那头父亲在算账:“一百万够买房加装修,剩下的正好办酒席......”

我蜷缩在潮湿的被子里,听着电话那头全家人讨论如何瓜分我的血肉。

02

江氏集团约我在咖啡厅见面。

我到的时候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性坐在窗户边,应该就是他们说的“江总”了。

江鸣的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
落座之后他第一句话是:“林小姐跟照片还是有些不一样啊。更像......”

“更像什么?”

他没有回答,只是推来一份协议:“婚姻存续期间,我会提供一切物质需求。”钢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,“当然,包括可以帮你摆脱原生家庭。”

最后一句话像毒苹果般诱人。我盯着他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:“为什么是我?”
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”

“那我为什么要答应?”

“你没有理由拒绝。”江鸣说的很笃定。

“那我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吗?”

江鸣点了点头:“三天。给你三天时间考虑。”

我回到家时母亲又打来了视频,全家严阵以待。

母亲挥舞着手大笑道:“女婿转的定金二十万到账了!”

哥哥也凑过来说:“妹夫公司还缺人不?让妹夫能安排我去当个部门主管应该不成问题吧!”

我挂掉视频,去到浴室,把花洒开到最大,我终于在哗哗水声里哭出声来。热水冲过手臂上陈年的烫伤——那是十二岁时,哥哥嫌我做饭慢,把热油泼在我手上留下的。

回到屋里,我翻出藏在内衣抽屉里的存折。三年偷偷攒下的两万七千元,是我全部的逃亡基金。

指尖摩挲着存折边缘,我突然想起江鸣说“帮你摆脱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。

真讽刺啊,我拼命想游向的彼岸,不过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牢笼。

窗外,一只飞蛾正疯狂撞击路灯。我按下发送键:“协议我签。”

手机震动,江鸣发来领证时间:下周一,九点整。

03

民政局门口的风吹得我手指发僵。

江鸣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,拇指蹭过我的嘴唇,我下意识屏住呼吸。

“紧张吗?别咬嘴唇。”他说。

我这才意识到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发疼。

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丝绒盒子,我盯着那枚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细碎光芒,喉咙发紧:“协议里没写要戴戒指......”

下一秒,我的左手被他握住。他的掌心很暖,指腹有薄茧,推入戒指的动作却轻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。

“还好尺寸合适。”他说。

我怔怔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——怎么会这么合适?

走出民政局,我看着手中的结婚证觉得恍如隔世,有些不真实。

江鸣打开车的后座车门,示意我坐进去。

等我坐上车之后,他绕到另一侧也坐进车内。

“去商场。”他对司机说完,转向我,“你需要衣服。”

“我有衣服……”

“适合江太太的衣服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不容拒绝。

三小时后,我试衣服试到脚软,江鸣却坐在VIP室沙发上,一杯咖啡都没喝完。

每当我换一套出来,他只扫一眼,便对导购说:“包起来。”

最后,他带我去到一家我不认识的珠宝店,亲自挑了一条珍珠项链。走到我身后帮我戴上。

镜子里,江鸣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颈侧,我感觉到到被他碰过的地方开始发烫。

“很适合你。”他说。

我看着镜中的自己——珍珠温润的光泽仿佛遮掩了我原本灰暗的人生。

江鸣站在我身后,目光落在虽然是落在我身上,却又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。

04

婚礼当天,我穿着二十万的高定婚纱,站在镜子前,却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精心包装的商品。

母亲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端详,满意地点头:“总算没白养你。”父亲在一旁数着宾客塞来的红包,而哥哥正忙着和江鸣的生意伙伴交换名片,脸上堆满谄媚的笑。

“真真,以后多帮衬家里,”母亲压低声音,“江家指缝里漏点钱,都够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了。”

我盯着镜中的自己——妆容精致,笑容标准,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漂亮人偶。

化妆师最后给我喷定妆喷雾时,水珠落在锁骨上,凉得我一颤。江鸣就是这时候进来的。

他穿着黑色礼服站在门口,目光扫过我的裙摆,忽然皱了皱眉:“把腰间的绑带松开两公分。”

化妆师手忙脚乱地调整时,我才发现束腰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
“会留印子。”他声音很淡,“晚上还要敬酒。”

司仪高声宣布"新郎可以亲吻新娘"时,我下意识闭了眼。

江鸣的唇很凉,轻轻碰了碰我的嘴角就分开。台下爆发出掌声,我却听见他压低的声音:“睫毛膏沾到脸上了。”

他的拇指擦过我的颧骨,力道轻得像在掸灰。宾客们起哄说新郎心疼新娘,没人看见他指尖沾到的湿润。

哥哥带着他公司的领导过来时,江鸣正帮我挡掉第三杯白酒。

“妹夫!”林强亲热地揽住江鸣的肩膀,“听说你们项目部在招标?”

我僵在原地,看着江鸣慢条斯理地掰开我哥的手指:“婚礼不谈公事。”他顺手把我往身后带了带,“真真到现在还没吃东西,我带她去吃点。”

餐桌上摆着我最爱吃的清蒸石斑鱼,但每一筷都精准避开了我最讨厌的香菜。

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时,我的高跟鞋已经磨破了脚后跟。

江鸣在酒店门口拦腰抱起我,惊得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带。

“别动。”他把我塞进车里,“血会沾到座椅。”

车开出去十分钟,他突然在药店门口停下。回来时手里拿着创可贴和碘伏棉签,沉默地托起我的脚踝。

“忍着点。”碘伏碰到伤口的刺痛让我缩了缩,他的手指立刻收紧,“马上好。”

路灯透过车窗斑驳地落在他睫毛上,我第一次发现他左眼下方有颗很淡的痣。

这场价值百万的婚礼,后来成了我最不敢回忆的噩梦。

当我知道每个温柔细节背后,都藏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怀念时——

松开的束腰是为了避免像她那样过敏,换掉的菜单是按照她的口味,甚至那支祛疤膏,也不过是因为柳汐曾经留过类似的伤痕。

最可笑的是,连我右眼角的泪痣,都是他选择我的理由。而这天他擦掉的,从来都不是睫毛膏。

05

新房是市中心两百平的顶层公寓,装修极简,色调冷淡,像极了江鸣这个人。

他递给我一张黑卡:“需要什么自己买。”然后转身进了书房,门关上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堵墙。

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,忽然意识到——这不过是一个更华丽的笼子。

婚后第三天,母亲打来电话:“你哥看中了一辆车,三十万,你跟江鸣说一声。”

我攥紧手机:“妈,我们才刚结婚......”

“儿啊,你傻啊!”母亲声音陡然拔高,“趁他现在新鲜劲儿没过,能要多少要多少!”

挂断电话后,我蜷在沙发上发呆。江鸣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眼神淡漠:“要多少?”

我喉咙发紧:“.....不用。”

但后来我才知道他给我母亲又转了二十万,加上彩礼一共一百二十万了。

06

江鸣的生活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。

每周三和周六晚上十点,他会准时跟我履行夫妻义务,没有亲吻、没有拥抱、也没有交流,却会在我呜咽时放慢动作。结束后他会径直去浴室冲洗,然后躺回我身旁。

江鸣结婚当他就给了我一张黑卡,但那张黑卡我一次都没用过。

直到有天在超市,我盯着货架上38元和98元的洗发水犹豫时,售货员把一套卡诗的护理套装递给我,然后说:“女士您的账,江总已经结过了。”

我回头看见江鸣站在生鲜区,手里拿着一盒草莓——我最爱吃的那种。他明明在看手机,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:“下次记得带对卡。”

后来他会在餐桌上放现金。

“现金用起来方便。”他是这样说的。

有一次高烧烧得我迷迷糊糊时,有人掀开被子一角。

冰凉的体温计贴上皮肤,我下意识瑟缩。

“张嘴。”

我含住退烧药,感觉到他的指尖擦过我的唇角。

“睡吧。”

主卧门关上的声音很轻。我蜷缩在黑暗里,听见客厅沙发传来细微的响动。

我们就这样“和平”的生活着,直到某天整理衣柜时,我在江鸣的西装口袋里摸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——里面是一枚珍珠发夹,莹润的光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。

我的心跳突然加快。这是他……送给我的礼物吗?

我小心地捏起发夹,对着镜子别在发间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他是不是终于开始在意我了?是不是这段婚姻,也有机会变得不一样?

我把它郑重地收进自己的首饰盒里,期待着某天他能亲手为我戴上。

三天后的早晨,江鸣突然闯进卧室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
“你动我东西了?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
我愣住了:“什么?”

他大步走到我的梳妆台前,猛地拉开首饰盒,一把抓起那枚珍珠发夹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
“谁让你碰这个的?”他的眼神锋利得几乎能割伤人。

我僵在原地,血液仿佛凝固:“我……我以为是你送给我的……”

他沉默了十秒,眼神转为冷漠:“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。”

发夹被他攥在手心里,转身离开时,关门声格外刺耳。

我站在原地,浑身发抖,眼泪无声地砸在地板上。

07

江鸣已经三天没有回家。

我坐在餐桌前,机械地咀嚼着面包,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——是母亲的未接来电,还有三条哥哥发来的语音消息,不用听也知道内容。

家政阿姨收拾餐具时欲言又止:“太太,先生刚才来电话说......”

“说他今晚也不回来,我知道了。”我打断她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。

窗外下着雨,我盯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,忽然想起那枚珍珠发夹被他夺走时,他手指关节泛白的力度。

第四天深夜,我蜷在沙发上看电影,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
江鸣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,西装被雨水打湿,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。他看都没看我一眼,径直走向卫生间。

“你喝酒了?”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威士忌味道。

他没有停留,只是淡淡说:“我今晚睡书房。”

我攥紧遥控器,突然站起来:“那枚发夹是谁的?”

他转身逼近我,呼吸里带着酒精的灼热:“林真真,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宽容了?”

我后退一步,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。

他语气冰冷的说:“记住你的身份,不该问的不要多问。”

第二天我发高烧了。

可能是昨晚淋雨去便利店买退烧药时着了凉,也可能只是这具身体终于撑不住了。我昏沉沉地躺在床上,听见手机在响——是母亲,我按了静音。

门被推开时我以为又是家政阿姨,直到冰凉的掌心贴上我的额头。

“39度2。”江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“吃药了吗?”

我闭着眼装睡,睫毛却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
床垫微微下陷,他坐在了床边。沉默了很久,我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,然后是用湿毛巾擦拭我手心的触感。

半夜醒来时,我发现江鸣靠在卧室沙发上睡着了。

月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脸上,那张总是冷漠的脸此刻竟显得脆弱。

我的心忽然软了一下。

退烧后,我开始尝试做江鸣口中的“好妻子”。

早晨六点起床煮咖啡,按照他秘书透露的口味做三明治。江鸣看到餐桌时明显怔了一下,但什么也没说,只是把咖啡原封不动地留在桌上。

第三天,我终于忍不住拦住要出门的他:“你不喜欢可以直说。”

他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:“你不用做这些。家里阿姨会做。”

“那我应该怎么做?”我声音发抖,有些无措的看着他。

“你会小提琴对吧?书房有把小提琴,你可以去练习。”令我震惊的是江鸣居然知道我会拉琴,小提琴是我大学的时候偷偷学的,除了之前搜索过小提琴的培训班,我从未在他面前说起这件事。

原来他也会关注我的喜好啊。

08

我怀孕了。

验孕棒上那两道红杠清晰得刺眼,我坐在浴室里,手指发抖地抚上小腹。这里有一个生命了,一个我和江鸣的孩子。

我忽然笑起来,又很快捂住嘴,怕笑声太大惊醒了什么。

我开始担心江鸣会高兴吗?

我不敢直接告诉他。那天晚上,我把验孕棒放进他常看的财经杂志里,夹在他每天都会翻到的股市行情那一页。

我躲在走廊拐角,看着他从书房出来,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看杂志。他的手指翻过一页,突然停住了。我屏住呼吸,看着他拿起那根验孕棒,在灯光下转了个方向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
他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,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,然后把验孕棒放回杂志,继续往后翻。
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
直到深夜,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,感觉到床垫微微下陷。江鸣的手轻轻覆在我的小腹上,很轻,像是怕碰碎什么。他的掌心很暖,停留了大概十秒钟,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
江鸣的反应比我想象中平静。

他坐在早餐桌前,晨报摊开在面前,验孕棒就压在咖啡杯旁边。我假装专注地切着盘里的煎蛋,刀叉在瓷盘上刮出细微的声响。

“六个月后我有出差。”他突然说,“预产期之前能回来。今天下了班我会回来陪你。”

我叉子上的煎蛋掉回盘里。

不是惊喜的拥抱,也不是温柔的询问,而是一句以往都没有过的日程报备。

“哦。”我低头喝了口牛奶,喉头有些发哽,“好。”

我想,至少他没有拒绝这个孩子。

一天晚上,我发现书房的抽屉里多了一本《准爸爸指南》,书签夹在“孕早期注意事项”那一页。书桌上有张便利贴,上面是江鸣凌厉的字迹:“每天补充叶酸。”

我打开冰箱,发现原本放啤酒的那一层,现在整齐地码着各种孕妇营养品,每个盒子上都贴了便利贴,写着服用时间和剂量。最边上放着一盒话梅,是我上周随口说想吃的那种。

江鸣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

他仍然很少笑,但会在深夜我翻身时下意识伸手护住我的腰。他的手掌温热,在我腰后停留几秒,等我调整好姿势再收回去。有时候我假装睡着了,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脊椎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
家政阿姨突然开始每天炖补汤,乌鸡汤、排骨汤、鲫鱼汤,换着花样来。我偶然听到她打电话:“江先生说太太太瘦了,要多补补......对,就是按照上次给的食谱......”

有天我在书房门口停下,看见江鸣坐在书桌前,面前摊开的不是文件,而是一本《孕期营养大全》。他皱着眉头,用钢笔在某个段落下面划了线,然后拿起手机:“李医生,关于DHA的补充......”

我轻手轻脚地走开,心里某个地方悄悄软了下去。

更让我惊讶的是,他开始准时回家吃晚饭。即使有应酬,也会在九点前回来,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,但眼神清明。他会坐在床边,问我今天有没有不舒服,然后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,停留几分钟。

“今天动了吗?”他问,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期待。

“还太早啦。”我忍不住笑,“至少要四个月才能感觉到。”

他“嗯”了一声,手指却还停在那里,像是在等待什么奇迹。

有天我吐得厉害,瘫在卫生间地上站不起来。江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,一把抱起我放到床上,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盒糖。

“秘书买的。”他头也不抬地拆包装。

是孕妇专用的止吐糖,柠檬味的。我把糖含在嘴里,甜得眼眶发热。

也许,我们开始真的能成为一家人。

09

发现柳汐的那天,我在整理旧书柜。

江鸣从不让我碰他的书房,但怀孕后我以为开始走进他的世界,他也似乎放松了警惕。一本《金融市场分析》从顶层掉下来,夹着的照片雪花般散落一地。

照片上的女孩站在樱花树下,长发被风吹起,眼角有颗和我位置相反的泪痣。她穿着白色连衣裙,怀里抱着小提琴,笑得明媚又鲜活。

我的手比大脑先动了,翻过照片——

【汐汐,2018.4.15】

书页间飘出一张泛黄的便签纸,上面是女人的字迹:

【鸣,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,找个会对你笑的姑娘。别总盯着人家的泪痣看,多不礼貌。】

我跌坐在满地照片里,小腹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。

原来那些护住我腰的手,那些孕期指南,那些止吐糖——都不是给我的。是给这个女孩的,是给“像她”的我的,是给一场他永远走不出的幻梦。

浴室镜子里,我盯着自己右眼角的泪痣,突然发疯似的用指甲去抠。皮肤很快泛红出血,但那颗痣依然在那里,嘲讽般地亮着。

多可笑啊,我竟然以为他是真的开始在乎我了。

江鸣冲进浴室时,我正蜷缩在地板上,血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。

他脸色瞬间惨白,想要抱起我。我揪住他的衣领,把那张便签拍在他胸口:“柳汐是谁?”

他的手臂僵了僵,却没有停下脚步:“先去医院。”

“回答我!”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,“选择我,是不是......只是因为她......”

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我听见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哽咽:“别说了......求你。”

这是江鸣第一次对我说“求”字。

10

手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。

医生说是情绪波动导致的先兆流产,孩子没保住。我躺在病床上,听见门外江鸣在和医生说话,声音压得很低:“......她身体怎么样?”

没有问孩子,没有提保大保小,他只问了“她”。

他关心的到底是我,还是像她的我。

我侧过头,看见窗外一株樱花树。四月了,花开得正好,像那张照片里一样。

再次醒来时病房里堆满奢侈品礼盒。爱马仕丝巾、卡地亚手镯、梵克雅宝项链...像一场拙劣的赎罪。

江鸣站在窗前背对着我,白衬衫皱得不像话。听到动静他转过身,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:“需要什么?”

我望着他领口沾到的血迹——是我的血,干涸成了褐色。

“离婚吧。”

窗外的知更鸟突然叽喳着飞过,他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纹:“你现在的身体状况...”

“我宁愿死在出租屋里,”我慢慢撑起身子,“也不要死在你买的棺材里。”

母亲闯进来时,我正在拔输液针。

“作孽啊!”她扑到病床边却先瞄了眼那些奢侈品,“孩子没了可以再怀,这些...”

“滚出去。”我声音很轻,母亲却像被雷劈中般僵住。

江鸣拦住她,声音冷漠而又不容置喙:“没听见吗?她让你滚。”

深夜的病房像一座孤岛。止痛药的药效过了,小腹的抽痛一阵比一阵剧烈。

门把手轻轻转动,江鸣端着温水走进来,沉默地扶起我喂药。月光照在他颤抖的睫毛上,我忽然发现他左手中指有道新鲜的伤口——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伤的。

“柳汐去世之前曾对我说,”他突然开口,“希望我找个能让我笑的人。”

我别过脸。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?

热水杯被强硬地塞进我手里,他转身时丢下一句话:“你唯一像她的地方,就是都固执得让人头疼。”

11

出院那天,江鸣的律师送来厚厚一叠文件。

“根据协议,江总同意提前终止婚姻,并追加补偿...”

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名。律师欲言又止:“还有份您和父母家庭的债务清算...”

原来这三个月,江鸣派人收集了所有转账记录、借条甚至录音。最新一份是哥哥林强签的断绝关系声明,上面明晃晃按着父母的手印。

“告诉他们,”我摘下婚戒放进文件袋,“从今往后,我和林家只有血缘,没有关系。”

最后一次回到那套豪宅收拾行李时,在玄关踢到一个纸箱。

里面是那枚珍珠发夹,还有柳汐所有的照片、日记本,最上面放着我的孕检B超单——不知道江鸣什么时候去医院要来的。

发夹下压着一张便签:「她喜欢把发夹别在右边,你总是弄错方向」

我突然泪如雨下。原来在这场荒诞剧里,我们都在扮演别人的影子。

机场广播响起登机提示时,手机弹出江鸣的短信:【登机口E17有礼物】

托运柜台旁放着一个小提琴盒,里面是把古董级意大利琴,琴弦上挂着张卡片:

【她拉琴像锯木头,你说过你考过演奏级】

我猛地回头,在熙攘的人群中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。但当我眨掉泪水时,那里只有陌生的旅人来来往往。

12

南方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。

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陌生城市的小公寓里,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,像一道透明的伤疤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母亲发来的最后通牒:【白眼狼!江家把彩礼钱要回去了,你哥的婚事黄了,你满意了?】

我平静地回复:【从今以后,你们就当没生过我。】然后拉黑了所有联系人。

窗外,一只湿透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
小提琴在二手市场卖了十八万。

琴行老板反复确认:“小姐,这把琴至少值七位数...”

“我知道。”想起大学时躲在琴房练琴的下午。那时我总把奖学金偷偷存起来,梦想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琴。

收款提示音响起时,我在街角咖啡店点了杯最贵的。苦得发涩,但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花钱。

深秋的凌晨,加班结束的我被一辆黑色迈巴赫尾随了三个路口。

车窗降下时,江鸣的脸在路灯下瘦削得惊人:“上车,送你。”

“不必。”我加快脚步,他却直接下车拽住我手腕。

羽绒服袖口滑上去,露出他左手腕新鲜的纱布。我们同时僵住,他立刻松开手:“...只是顺路。”

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时,我回头看见那辆车仍停在原地,像一座漆黑的墓碑。

新年夜,公司天台。

我裹着毯子看远处烟花绽放,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的短信,烟花在头顶炸开,照亮屏幕上的新消息:「新年快乐,林真真」

不是“汐汐”,不是“江太太”。

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,泪流满面地笑出声来。

番外1

维也纳的冬天比想象中更冷。

我裹紧大衣站在金色大厅侧门,怀里抱着乐谱和临时工作证。三个月前那笔匿名赞助金突然到账时,我就知道是谁——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,是当年卖琴的钱加上利息。

“林,帮我把这份节目单送到后台!”舞台监督匆匆塞来一叠纸张。

穿过昏暗的走廊时,我听见排练厅传来《柴可夫斯基D大调》的旋律。推门的手突然顿住,乐谱哗啦散了一地。

琴声戛然而止。

“抱歉,我走错了...”我蹲下去捡乐谱,德语说得磕磕绊绊。

“第三小节应该更柔些。”坐在钢琴前的白发老人突然用中文说,“你虎口的茧,是练小提琴的吧?”

我下意识捂住右手,他笑着递来一张名片——维也纳爱乐乐团首席指导,埃里希·穆勒。

“明天下午三点,”他指了指我怀里的乐谱,“带着你的琴来。”

考核当天,穆勒先生让我演奏自己写的曲子。

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,他摘下眼镜擦了擦:“你有很特别的东西...痛苦滋养出的生命力。”

“这算夸奖吗?”

“算诊断。”他递来录取通知书,“下周一开学,奖学金涵盖生活费。”

首演那天,我站在后台深呼吸。

镜子里穿黑色礼服的女人已经留起长发。

观众席第三排有个空位——我特意留的,虽然知道不会有人来。

掌声响起时,我望向那个空座位。灯光太刺眼,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但谢幕时再看,那里只放着一支白玫瑰。

新年夜的练习室里,我正在给新琴调音。

窗外多瑙河上游轮驶过,欢呼声隐约传来。手机震动,银行APP弹出转账通知——【工资到账:€2,800】,备注是【维也纳青年乐团第一小提琴手薪资】。

我举起琴弓,在午夜钟声里拉响第一个音符。

玻璃窗倒映出我的身影,这一次,没有别人的影子。

番外2

林真真离开的那天,我在机场监控室看了三小时。

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,像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时那样——只是那时她眼里还有惶恐,现在只剩决绝。

助理小声提醒:“江总,董事会...”

“再等等。”

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,我才发现手里攥着的东西:那张被咖啡渍染脏的孕检单,边缘已经快被我磨破了。

柳汐的忌日,我又去了墓园。

“我好像搞砸了。”手指抚过冰凉的大理石墓碑,上面刻着【愿你来生不必勇敢】。“找了个和你完全不像的人,结果还是让她哭了。”

雨越下越大,管家撑着伞欲言又止:“医院来电话说...林小姐卖掉了那把琴。”

我突然笑起来,雨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:“她终于学会为自己着想了。”

心理医生把药推到我面前:"江先生,替代性创伤不是这样治疗的。"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您故意找一个与柳小姐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人,本质上是在惩罚自己。”医生指着桌上照片,“柳小姐希望您幸福,而您执着于痛苦。”

杯子被我碰掉了,捡玻璃碎片时不小心扎进掌心,却比不上看见林真真流产时的心绞痛。

收到她入职维也纳乐团的消息时,我正在做第三次心理矫正。

突然想起她唯一一次对我笑——那天她误以为发夹是礼物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而我亲手掐灭了那道光。

林真真首演当晚,我躲在金色大厅的消防通道里。

琴声从门缝里渗进来,是她改编的《茨冈狂想曲》。

场务突然推门进来:“先生,这里不能...”

我竖起食指抵在唇前,塞给他一叠欧元。黑暗中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,原来真正活着的感觉,是疼痛的。

现在,我偶尔会去多瑙河边的咖啡馆。

隔着玻璃窗,能看见音乐学院练琴房的身影。她总在黄昏时练习,长发被夕阳染成琥珀色,再没有把发夹别错方向。

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盒渐渐空了,我开始学着用医生教的方法呼吸——吸气四秒,屏住七秒,呼气八秒。

这是活着的时间刻度。

而她的琴声,成了我不需要服药就能入睡的理由。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10:10:4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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